国中的第一个寒假,由你们那个国中的人发起了同学会。
我想见你,很想很想,所以,当主办人打电话到我家,问我有没有空参加时,我很快得答应了。
然而,我突然被父母送去亲戚家住了一段时间,那时候,我执着地想着,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主办人,因为爽约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,然后,我用父亲给我的临时手机,拨通了你的手机号码。
我给自己的理由是,你跟主办人念同一所国中,也许你会有主办人的联络方式。
其实,根本是我自己想打电话给你。
当我颤抖着拨起了你的手机号码的时候,我能听得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,因为我不知道,手机会不会接通,你还认不认得我。
你接通了电话,我先说了自己的名字,然后问了你的名字,还跟你要了主办人的联络方式。
而你说,你不是你,是另一个人,你还给了这个虚构的身分一个名字,叫做「J」。
一开始,我搞糊涂了,我不知道你跟「J」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,因为电话里的「J」是那么温柔的人,你从来没有用过那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。
后来,我跟「J」开始聊起了天,同时,开始调查你跟「J」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。
事情的真相很快地水落石出,你跟「J」是同一个人,虽然,不论我在电话里怎么逼问,你都不愿意承认。
当时,我只眷恋着你温柔的声音,我们天南地北聊天的时间,所以,我跟着你假装糊涂,假装「J」不是你,假装我们两个人是从来没见过面的两个人。
在和你打闹的聊天声之中,我迎来了国中第一个暑假。
你知道那个暑假我有多高兴吗?因为我终于可以转学了,我终于可以跟你念同一所国中了。
然而,当我兴奋得告知你这个消息时,在电话另一头的你,开始急了,用「J」的身分告诉我,你就是为了躲开我,才去念另外一所国中。
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,当下,我只能假装含糊的带过这个话题。
因为,我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。
暑假里的某一天,我突然打不通你的手机了。
整整两个星期,我疯狂地打啊打,无数个时间,无数个电话,我怕从此以后失去你的联繫,所以,我决定下一次电话打通的时候,我要告白。
很快地,我告白了。
你说「关我什麽事?」冷漠地、疏离地,在电话那一头用「J」的身分问我。
我匆忙地挂断了电话,从此不敢再打给你。
因为,我很害怕,害怕我是自作多情,害怕你心底的答案和我不一样。
即使经历了那一场失败的告白,十五岁的时候,我还是穿上了你那所国中的制服。
我想追回我们的过去,想追回被我选择遗忘的感情。
我太天真了,我忘了,时间是追不回来的,而且,它还会改变很多事情。
新的环境、新的国中,我们的班级却在走廊的两端,中间的教师办公室像是一堵厚实而坚硬的墙壁,让我永远无法走到走廊的彼端。
我在新的学校遭遇了霸凌,这很糟糕,但是,更糟糕的是,我发现你变了,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,和我从前了解的你截然相反。
我只能在以你为中心的圈子旁边游移,闪躲不定。
我还发现你不再认真念书,用随意的方式看待生活。
于是,我发了疯似的认真念书,因为,我记得,小时候你总是喜欢跟我比较成绩,我心想,如果你看见我这么努力,你会不会开始振作,会不会开始认真看待生活?
我又天真了一次。
我的成绩越来越好,排得上校内前几名,却只换来可敬的竞争对手,没有换来你的注目。
那时候,你对待我的态度,升级成了类似调戏的方式,我好讨厌,讨厌得彻底,我讨厌你用那么轻薄的方式对待我。
你叫我的名字,不再是连名带姓的叫法,变成了只叫名字。
明明称呼变得亲暱了,我却只觉得噁心,因为,你从前不是那样叫我的。
这时候,先后来了两个消息,一个让我偷偷期望,一个让我瞬间失望,像是跌到了谷底一样。
第一个消息,你亲口证实了,你是「J」,而且,你还将我们对话的内容全部录了起来,时不时拿出来听,那时候,我以为,我还是可以偷偷期望,期望你心里的人是我。
第二个消息,你也亲口证实了,你说,你是同性恋。
我永远记得,当时,我拿着理化的考试卷在问问题,耳边却听到了这个消息,微乎其微的几秒之间,我愣住了,然后,又迅速恢复如常。
可是,一切就和年幼的时期一样,表面上我很镇定,实际上,我的心在坍塌。
那时候,我觉得,自己做得一切都白费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崩溃,却不是最后一次。
后来,我找到了鼓励自己的方式,如果你是同性恋,那么,我就再也不用害怕,有一天,你身边会出现其他女人。
我走不到你的身边,天底下其他女人也都跟我一样。
升学的问题再一次来临,念什麽样的高中就会唸什麽样的大学,是所有人的惯性思想。
这时候,我知道,我们两个无望了。
事关未来,我已经没有勇气再为了你选一所不好的高中,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而努力。
我选择了校内直升的高中。
我选择把你放在心里,再也不碰了。
虽然,是徒劳无功的想法。